腐宅警備隊

貼這篇故事之前，先來前言一下。

<涼拌竹筍>這篇是秋宴的最後一個故事，

可是他架構完成的時間跟生死事務所開始寫的時間一樣。

這篇，是因為那時外曾祖父過世後，有各種感觸而架構出這個故事來。

我對外曾祖父的印象，真的就像個君子，充滿了紳士、穩重之感。

他是活過二戰之後的人，經歷過我們無法想像的戰爭時代，受過日本教育、經歷過光復、通貨膨脹、……等等，我們在歷史課本上才能讀到的事件。

或許是因為日治時期的教育，小時候每次看到他來找阿嬤時，總是戴著紳士帽、杵著柺杖，一身白襯衫、西裝長褲以及皮鞋的整齊打扮。

他對我阿嬤很好，儘管我們家族內都知道阿嬤不是他的親生女兒，

可是他依舊對這個大女兒視如己出，阿嬤比他早了一年離開這個世界，

當時接到通知的外曾祖父不顧行動不便的問題，當天想盡了辦法

趕來家裡送這個疼愛的大女兒最後一程，可惜礙於習俗，長輩不能看到後輩的遺容。

事隔兩年後，外曾祖父因為不敵年邁衰老而離開。

他是活過我們無法想像的困苦年代的人，直到年過半百之後還得經歷殘酷的生離死別。

可是，他就是像個君子之竹，坦蕩蕩的活過這一輩子。

他是位令人敬佩的長輩。

---------------前言結束.故事開始-------

一、盡責的百年約定

「夏天，就該吃這麼一道透心涼的美食。」

「尤其夏天的時候，剛採下來的綠竹筍，切成一片一片，經過川燙、灑點鹽巴，再冰鎮過後，淋上特級的沙拉醬，這一口吃下去啊！再熱的暑氣都沒了！」

「去酒屋一趟，你該點這道菜，八月之後，雖然正熱，但是過了八月十五，就是秋天啦！這筍子最好吃的，秋天之前的這一刻。」

「尤其是那個綠竹老頭精心照顧的綠竹筍，只有一間酒屋才吃得到！」

「嘖嘖、想起那鮮美、甘甜的滋味，真是永難忘懷啊……」

熱鬧又人來人往的市區裡，滿是上班族、學生、逛街的人朝裡，這麼一個挑著擔子、而兩端的竹藍裡放滿了被層層裹住的新鮮竹筍，就像古時沿街叫賣的小販一般，這麼一個看來非常有年紀的老先生，正動作俐落的走在人行道上。

放在籃子裡的竹筍，隨著步伐的起起伏伏、擔子的上下晃動而跟著搖搖晃晃。

筍子看起來鮮美又漂亮，只是在這麼一個熱鬧的市中心裡，一個駝著背的老者穿梭在人潮裡，是一件很奇怪的事。

他總是帶著微微笑的模樣，笑得眼睛都瞇起來，動作俐落的經過一個又一個的人群，更怪的是，他穿越了這些人，這些人像是完全沒看到他似的，沒有避開，那老人就這麼筆直的、穿越了這些人類的軀體，繼續往某個目的前進。

對的，這樣一個不尋常的老人，應該——不！絕對不是普通人類吧！

「吵死了！本店才不提供那種廉價的竹筷子！下次要來吃，自己帶筷子來！」

站在酒屋中間，面對著幾個無理的客人，伏黑非常不客氣的說著。

「這年頭誰不提供竹筷子？你落伍啦！」一名看起來頗為兇狠的壯漢不滿的說。

「本店就不提供！滾滾滾！我不希罕作你們這群人的生意，快滾！」伏黑更加不客氣的驅趕這群人，甚至不管他們桌上的餐點尚未吃完。

「不吃就不吃！」壯漢憤怒的起身，拍桌像是給伏黑一個下馬威，但是伏黑完全不為所動的站在原地，雙手環胸等著這群無理的人離開。

「不送。」伏黑毫無畏懼的笑著說。

「老子我有一天一定會帶人來翻了你的店！」壯漢離去前，還在門口朝他叫囂著，等累了才又帶著一群看來絕非正派的人們離開。

終於，一間酒屋又恢復的以往的平靜。

「真是，最近這種沒禮貌的客人越來越多了。」伏黑無奈的嘆口氣，喚來幾個小妖收拾那些被翻得亂七八糟的桌面，自己則是緩慢的走去更裡頭的包廂。

「人家要筷子你就給啊！幹嘛跟那群妖怪吵？」喝下一口茶的伏白不解的說著。

啊，這裡也有一個沒禮貌的客人，伏黑扯扯嘴角，心底這麼想著。

「我拿給他的可是頂級的檀木筷子，他居然嫌被用過的東西，他才不屑用，跟我要什麼衛生筷，我才不用那種廉價的東西。」伏黑憤恨不平的坐回位置上，想起剛才的事情，還是很氣人。

「所以啊！只是竹筷子，你幹嘛跟他們吵？一群山魈，不好惹喔。」伏白緩慢吃著盤裡的食物說著。

「來百個也沒差！總之，這個衛生筷在店裡絕對不能用，在我的店裡用這個，有失格調！」

「說到竹筷子——綠竹老人應該快到了吧？」伏白突然想起什麼似的，看著伏黑。

「啊！你不說我都忘記了！就是今天，一年一度的送貨日子，每年都讓老人家親自送一趟呢！」想起那每年一次綠竹筍盛產的季節，伏黑又露出期待的表情。

這竹筍可是養顏美容的聖品，再加上由綠竹老人親自照顧，這綠竹筍更加的珍貴與頂級。

「提到可以養顏美容、延年益壽，你的表情又不一樣了。」伏白看著他千變萬化的情緒實在很精彩。

「伏黑大人。」包廂外頭，一名小妖小聲的喊著。

「嗯？」

「綠竹老人到了，他在門口等你。」

「喔？來了來了！」伏黑一聽，剛才的不快樂一下子通通都拋開了，立刻起身離開包廂，心情愉快的迎接他期待的綠竹老人。

「所以我說養顏美容、延年益壽，大概是伏黑最看重的事了。」覺得自己的地位比這些食材還要不如的伏白，悠悠的、滿是無奈的嘆了口氣。

一整簍的新鮮竹筍，就這麼擺在酒屋的店門前，伏黑看著這些頂級的綠竹筍，眼底都發光了。

「綠竹老人，這一批竹筍是我看過最優良的一批吶！」伏黑滿是讚嘆的說著，順手拿起其中一個起來審視。

「謝謝伏黑大人賞識，的確是這幾年來最好的一批。」綠竹老人依舊瞇瞇笑著，駝著身軀說著。

「綠竹老人，每年都要你親自下山送這麼一趟，也太辛苦了！現在這麼便利，可以托人送來啊！」伏白從另一頭走過來，一邊看著那些竹筍一邊不解的說。

這個綠竹老人也真夠費心，每年都親自下山跑這一趟。

「沒關係，剛好可以下山來活動筋骨。」綠竹老人不以為意的說，瞇笑的看著眼前這對兄弟對著這些新鮮的竹筍品頭論足，眼底似乎想著什麼，總是微笑的嘴唇有些不自然的扯動了幾下。

「兩位大人——」綠竹老人突然輕輕得出聲，引起兩人的注意。

「怎麼了嗎？」兩兄弟異口同聲的問。

「不曉得，兩位大人這幾天有沒有閒暇，願意陪老夫回山上一趟呢？」

幾百年來，綠竹老人突然說了這請求，讓兩人起了一點點的疑心。

「可以是可以，請問發生什麼事了嗎？」伏白有些遲疑，以他過往的經驗，越是突兀的請求，往往都有事情。

「老夫所待的竹林，過一陣子就會有竹米可撿，伏黑大人不是說過，竹米是很珍貴的食材，有沒有興趣跟著老夫回山上一趟，順道撿這些竹米呢？」

「竹米？」伏黑聽著，沒有喜悅，反而警覺的倒抽一口氣。

竹米，是竹子的種子，出現竹米之刻就是播種的時候了。

可是竹子產竹米是一件非常罕見的事情。

聽到可以拿罕見食材的伏黑，這時卻一反常態的露出嚴肅的神情，沒有以往的開心，他轉頭看著沈默不語的伏白。

手裡還拿著竹筍把玩的伏白，皺了皺眉，輕輕的嘆口氣。

「我們就陪你回去這一趟吧！晚點，我們一起出發，家裡還有兩個孩子跟這一趟呢！，這一趟由我們親自送您回山上吧！」伏白放下手中的竹筍，語氣緩和的說著。

「謝謝大人，老夫恭敬不如從命了。」駝著背的老人，輕輕的彎身向他行禮，依舊瞇著雙眼微微笑著，也不經意的發現，老人似乎鬆了口氣似的神情。

往綠竹老人所居住的路上，非常的吵鬧與歡樂。

伏白依舊駕著他的四門房車，恰恰好的五人座，因為伏黑與彩虹、小剛還有綠竹老人而滿載。

綠竹老人就坐在小剛跟彩虹的中間，總是一臉瞇瞇笑的跟著他們聊著。

小剛一副要遠足的模樣，顯得很興奮，彩虹則是對著身邊這個總是散發清淡竹葉香味的老人家產生滿滿的好奇。

「伏白大人，你們以前就來過綠竹老爺爺所住的地方嗎？」彩虹好奇的攀住駕駛座的椅背問著。

「很久以前去過，是伏黑主動找綠竹老人，我則是苦命的跟他這一趟。」伏白駕著車漫不經心的說。

「是伏黑大人主動找的？」彩虹張著嘴點點頭。

「對啊！當時這裡還沒人居住呢！還是一片的平原，要往山上的路還是人走出來的，我們還得用步行的才能抵達綠竹老人的住處。」伏黑想起了過去，不禁露出懷念的神情。

那時，這裡還是個未開發的好地方，青青的平原、乾淨的河水，連人類都還沒遷居至此的時候呢！

「我們可是走了三天三夜才找到綠竹老人。」伏白咬牙切齒的說，想起那段路，真是永難忘懷。

「不過，當時的綠竹老人還不老，我們還叫他綠竹先生，隨著歲月過去、漸漸的出現衰老之像，一直到現在都叫做綠竹老人了。」伏黑接著解釋著。

「當時？是多久以前啊？」五十年？二十年？

「五百年前，綠竹第一次出現在這個山頭上時。」伏黑掐指一算，又是一個很遙遠的年代了。

「是的，當時可是我第一次與外人接觸呢！」原本，總是沈默、靜靜聽著這群人聊天的綠竹老人緩緩的開口。

對的，那是他成了妖有了人形之後，第一次見到的外人，就是這對神秘的伏氏兄弟。

那還是個還沒有這些黑漆漆的柏油路，沒有這些燈光閃爍、控制人們行進、停止的現代儀器，更沒有這麼一個鐵殼的四輪怪東西，路更不是這麼好走又順暢的時候。

那時的空氣更沒現在的污濁、氣候更是沒現在的炎熱。

綠草、大樹、鮮豔色彩的花群、翩翩飛舞的彩蝶、漂亮的鹿兒、羊兒、山豬在這片無人卻肥沃的草原上奔跑著。

那是個天與地還很美、很美的時候。

綠竹老人，依舊瞇起眼睛，眼前這些過渡開發的景象漸漸的消失，時光慢慢的倒退，慢慢的、回到了他最懷念也是最愛的那個時刻。

◆待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