腐宅警備隊

四 代價

代價？

因為這是攸關一個生命體。

所以，要讓伏白復活就必須犧牲掉他所擁有的某些東西。

那傢伙，是這麼解釋的。

但是，明明是個冥界、天界甚至是人間界都遺棄的他們，為什麼連一個想要活下去、想要自由的小小奢望都這麼困難呢？

跪坐在伏羲面前的他，低著頭不禁這麼想著，陷入了滿滿的疑惑之中。

女媧這時已經退出屏風之外，決定讓這兩人好好的談談，然而是關人命，所以氣氛顯得非常的凝重。

「是什麼樣的代價？」兩人對視許久之後，伏黑打破沈默低聲問著。

「你必須犧牲掉，你所擁有的東西，是伏白所沒有擁有的東西。」

「我有的？伏白所沒有的？」伏黑皺眉，他實在聽不懂伏羲到底在說什麼。

而且，為什麼越是高高在上的人，越愛將話說的簡直像在猜謎一樣呢？

「這裡啊。」伏羲伸手指了指自己的心窩，也在這時聽見伏黑發出疑惑的低吟，他又繼續接著解釋。

「你跟伏白不一樣的地方，就是擁有一顆賢人的心，雖然都是混有神的血肉，但是相較於你是如此完整的人，伏白卻是缺少心，所以一直以來他都是仰賴著神魔的混合而成的血來維持生命。

再加上伏白是用神泥捏製而成軀體，所以單靠這兩點他的確可以維持生命，但是卻無法像常人一樣的活動、說話。」

「這些我都知道啊！所以呢？」伏黑偏過頭，一下子無法瞭解伏羲想告訴他什麼。

「意思就是，如果要讓伏白復活，必須割捨你一半的心，這樣伏白才能完全的復活，成為一個活生生的人。」伏羲耐著性子解釋，畢竟伏黑還只是個小孩子，有太多事情還無法立刻參透。

「我一半的心？」伏黑摸摸自己的心窩，有些不解的問。

「是的！除此之外還有其他代價。」這是唯一讓伏白醒過來的方法，卻也是他一直不願意使用的方法。

如今，可以讓伏白復活的人就在眼前，他得遵循伏黑的意見。

「什麼樣的代價？」伏黑頃著身子低聲問。

「如果割捨你一半的心，你的神格就會被抽掉，同時你會回復成平凡人的肉體，隨時都會老去、死亡的肉體，這樣的代價你還願意割捨一半的心給伏白嗎？」

伏黑聽完後默默的低頭，沒有做出回應，僅是不斷的撫摸自己的胸口，努力思索這之中的利害關係。

只是會變成平凡人而已，其實沒什麼大不了，變成一個會變老、變死的軀體罷了。

但是，他真正抉擇的卻是，他已經面臨過一次唯一的親人，伏白就這麼眼睜睜的在他面前死去的恐懼感與孤獨感。

那種感覺太難受了！

假如今天換成伏白來面對他的離去、死亡，會不會也是這般的恐懼感呢？

會不會呢？

「如果抽掉神格之後的我，可以找盡長生不老的辦法，來維持這個會老去、死去的肉體嗎？」伏黑思索許久之後，這麼問著。

「可以，只是會比較辛苦些，要讓你維持長生不老的方法一定有，你問這些有什麼打算呢？」伏羲一下子無法理解他的問題，無法猜測這孩子心裡在想什麼？

「有方法可以維持自己不要老去、死去的話，我願意將一半的心割捨給伏白。」伏黑端正坐姿，堅定的說著。

「這樣啊——」伏羲低頭一笑，這孩子比他想像的還要有骨氣了。

「可以告訴我，為什麼你願意捨棄神格，卻要努力修練長生不老的原因嗎？」

伏黑努努嘴，支支吾吾的看了伏羲一眼，遲疑好一會兒才開口。

「如果只有我一個人繼續存在這世上，是很孤獨的事情，可是反過來如果因為割捨一半的心給伏白，至少我們之間可以有互相依賴的存在。

可是，我卻又會成為凡人的肉體，隨時都會死去，那麼……這世上就會只剩下伏白一個人孤獨的活著，我想唯一個辦法就是，我自己得努力維持生命。

這樣一來，彼此才不會孤獨。」

說到頭來，是因為『親人』，這樣的羈絆才會讓伏黑這麼決定。

「原來如此，我懂了。」伏羲輕輕的笑著，無法反駁他的原因。

聽起來其實是很小、很小的原因，但是實際上卻又令人覺得不捨。

「那麼，我們現在就來讓伏白復活吧。」

沒有遲疑，伏羲立刻點頭答應，願意幫這對兄弟這麼一次。

或許，這件事之後，對他來說才是真正的贖罪了。

◇◇◇◇◇◇◇◇◇◇◇◇◇◇◇

他聽得見心臟跳動的聲音，甚至可以感覺到體腔裡有溫熱的血液在流動。

以往，想努力讓自己睜開眼睛卻總是失敗，他只能一直沈睡、靜靜地聽著那個待在自己身邊碎念、抱怨的聲音。

他還知道，這個人每次都會亂捏他的臉頰，而且捏的很用力。

那很痛的！他知道。

只是，以往他無法睜開眼睛、無法張口說話，連簡單的呼吸都讓他覺得困難百倍。

如今，睜開眼睛卻變得這麼簡單，有些刺眼的光線竄進了自己的眼裡，讓他不禁瞇起雙眼。

直到習慣了那些光線之後，他才看清楚那個一直待在自己身邊，此刻正默默地盯著他。

「伏、伏黑？」躺在床上的他，用著啞啞的嗓子輕聲喊著。

看著他的人，嘴邊勾著笑，這個笑看起來還真狂妄。

「原來你還記得我，我還真怕你根本不記得我。」他說。

不，他記得！

他一直都知道有個名為伏黑的兄長在身邊。

他從聽得見的那天開始，就知道伏黑的存在了。

「我可是犧牲掉我一半的心讓你復活，你可要爭氣點，給我努力的活下去啊！」

說完，他又伸手不客氣的捏著肢體還不能順暢移動的伏白。

喂喂！就跟你說別捏我的臉頰啊！很痛的啊！

而且，不用你說我也知道，我會爭氣點，我會努力活下去的——

「嘿咻——」剛甦醒不久，並且才剛學會如何用雙腳站立走路的伏白，正一步一步慢慢走向坐在石階梯口的伏黑身邊。

他們倆到現在還待在伏羲的住處，空曠的大廳前直接連結的就是那座幾乎看不到盡頭的石階，由於位處天界最高的地方，他們幾乎是踩在雲端上俯視這一切。

「你在看什麼啊？你坐在這裡坐很久了耶！」好不容易，他調整好姿勢跟著坐下，看著浮游在腳下的雲霧，視線也跟著迷離起來。

看來這種地方，很容易讓人陷入空想的境界。

「那邊。」伏黑伸出手指著前方，遠遠的、遠遠的，在雲霧之中可以隱約可以看見一座莊嚴神聖且華麗的大殿屋簷。

「據說，賜予我們血肉的父親就待在那座大殿裡，記得大家都叫他天帝的樣子。」伏黑偏過頭不確定的說著，畢竟詳細情形他也不是很清楚。

「在天界裡，能夠跟那座大殿平起平坐的地方，就是伏羲這裡了。」伏黑收回手，托住下巴說著，一旁的伏白不能理解的看著他。

他不懂，伏黑說這些要做什麼。

「然而，那座高高在上的聖殿，我們都沒資格進去。

但是，如果從這裡往下走，卻能到達我們都可以待的地方。」伏黑將手往下指。

伏白跟著他所指的方向看去。

一個幾乎深不見底的長石階，所通往的地方又會是哪？

「那裡就是人間界，伏羲說只要一直往下走，就可以到達人間界了。」伏黑望著石階最底端，目光迷離的說著。

「你想去人間界嗎？」伏白又問。

「嗯，那裡什麼都有喔！什麼奇怪的人、妖怪、修煉中的仙人，幾乎都聚集在那裡，我想也就只有人間界容許我們這樣的怪物存活。」

伏黑低聲的說著，對於自己的歸屬，他似乎想了很久。

先前，伏羲曾問過他們倆，願不願意繼續待在這裡。

然而伏黑很清楚，天界不容許他們這種怪物存在，留著只是讓自己痛苦而已。

他想找個可以讓自己快樂活下去的地方。

「要去人間界住嗎？」伏白看著飄渺的遠方問著，似乎也被伏黑提起了對人間界的興趣。

「想去住，你呢？」伏黑又問。

「那就去住吧！」伏白瞇起眼睛，對於不曾看過的人間界充滿了好感。

「嗯！」伏黑沒有多說什麼，兩人很快的就達成了共識。

雖然，為了要遷往人間界居住的決定，讓伏羲跟天界的人們周旋好久，伏羲贊成他們的決定，但是天界某些保守派的人們，卻希望他們躲回黃泉道，最好誰都見不到。

保守派的人們，似乎對他們很反感。

就在事情僵持不下之際，那名理應上被他們稱為真正父親的人，出面說話了。

「既然，這兩兄弟想去人界，那麼就讓他們去，恰巧人間界需要一個掌管妖怪的判官，這職位就由他們兩位其中之一擔當，那麼諸位覺得讓誰擔任最適合呢？」

如此兩全其美的一段話，讓保守派的人幾乎無法反對。

於是考量伏黑當初誕生之初，具有暴虐性格的隱憂。

為此隱憂，便決定由伏白這個擁有不完全肉體的人擔任，總之不管由誰擔任，只要能夠在人間界居住，他們倆可說是一點都不介意。

雖然，事後仔細想想，他們倆嚴重懷疑，這個人間界的判官職位，只是老頭為了讓他們能順利往人界遷移，才隨便臨時增設的職位。

◇◇◇◇◇◇◇◇

「所以啊！要遷移到人間界居住時，我跟伏白可是費了好大的氣力呢！」

伏黑重新泡了一壺茶，先替自己倒了一杯之後，再替身旁兩個對著他發愣、一副吃驚樣的孩子們斟滿。

「啊！說了好多話，好渴。」伏黑舔舔唇慢條斯理的喝下一口茶，露出滿足樣。

「所以，伏白其實死過一次喔？」小剛尚在驚愕之中，他無法想像伏黑跟伏白兩個人是怎麼度過那麼難熬的時刻。

居然曾被遺棄在黃泉道耶！

他聽說過那地方，那只是一個靈魄通往下一個地方的路徑而已，是一個什麼都沒有、極盡荒涼之地，是個連他也不想去的地方。

「這麼說，伏白大人身上那些縫補的痕跡就是當時留下來的？」彩虹順著推敲。

從前她對伏白身上那些裂痕深感疑惑，看起來就像一塊硬拼湊起來的布。

「是啊！只是這件事真的太久遠了！我也不太記得詳細的情形。」伏黑又喝了一口茶，正想著該不該把冰箱裡的甜點拿出來當作點心吃。

「不過，伏白似乎不太喜歡提起這件事，因為這些都是過去的事，老是拿出來講也很無趣。」
喝完最後一口茶之後，伏黑突然拉近彩虹與小剛，輕聲地向他們提醒。

「可別在他面前提這件事，更別讓他知道是我說的，否則他生氣發怒的話，我可不管喔！」

兩個小孩一聽完，立刻聽話的點點頭，很快的達成協議，這件事也成了大夥兒的共同秘密了。

「不過、伏黑大人跟伏白大人很了不起耶！」彩虹突然雙眼閃閃發亮的起身靠近伏黑，一副崇拜的眼神令伏黑看不出個所以然來。

「什麼了不起？」伏黑稍稍將彩虹推離，不解的問。

「你們看過女媧跟伏羲啊！這可是比神話還要神話的人物耶！」雖然彩虹的比喻很奇怪，但是伏黑知道她想說什麼，面對這麼可愛的反應，他也忍不住輕笑出聲。

「對現在人來說，的確是神話故事。」伏黑依然輕笑的說道。

這的確是已經是好久、好久以前的事情了。

時間過得真快。

這時，他好似想起了什麼事情，露出一抹神秘的笑繼續接著說

「年底的四季宴，伏羲與女媧大人都會親自出席，到時候你們兩個小朋友有沒有興趣一起參加？」

這可是一間酒屋的年度大事呢！幾乎全年無休的酒屋，會在當天暫停營業一次，為的就是宴請這兩位重量級的貴賓，一直以來參與的人員只有他與伏白加上伏羲與女媧四人，他想今年多兩個小朋友應該無妨。

況且，伏羲這個人最近性格轉變，喜歡熱鬧點的場合，有小剛在的話，簡直是一個人有十個人的吵鬧份量，非常適合拿來撐場面吶！

「我們也可以參加？」這兩個小朋友張著閃閃發光的眼神，緊盯著他不放。

「可以啊！這只是吃吃喝喝的聚會而已，多你們兩個其實不會有多大的困擾。」伏黑相信，這兩個孩子拼了命的也會排開行程參加。

「可是伏白不會生氣嗎？」

小剛突然想起伏白那副老愛吼人的身影，不禁又皺起眉。

「不會，我跟他說一聲就好，你們只要記得約定的時間準時到場，準備吃大餐就好，其他不用擔心。」伏黑一副大好人的口吻說著，替人說話對他來說可真是難得一見的事情。

沒辦法，他就是喜歡這兩個小孩的個性嘛！

「好耶！」彩虹與小剛一聽，立刻開心的雙手舉高歡呼，幾乎是不顧形象的大叫。

「你們在吵什麼啊？大吼大叫的，吵死人啦！」

剛從劭小妃房裡離開的伏白，恰好聽到小剛與彩虹的尖叫聲，向來討厭吵鬧的他不悅的掏掏耳朵。

彩虹與小剛一看到他出現，立刻像從雲端上跌下來，露出一臉苦悶的表情。

「嗯？幹嘛擺那種臉？我又沒罵你們。」好啦！他承認剛才口氣兇了點，但是也不必用這麼悲傷的表情看他吧？

「伏黑——」彩虹與小剛這時很有默契的轉過頭，對著伏黑露出求救的眼神。

「好好好，我知道。」伏黑這時帶著微笑起身，氣氛之詭異令伏白用著狐疑的眼光看著他欺近自己，然後搭上自己的肩膀，一副要跟他打交道的模樣。

「什麼事情？」伏黑一副無視不登三寶殿的表情，讓伏白直接單刀直入的問。

「年底的四季宴，不介意這兩個小朋友也參加吧？」

伏黑說著還伸手指向他們兩人。

「是不介意啦！等等，怎麼會突然提四季宴？」伏白如伏黑預測一般，對於這請求並沒有多大的意見，到是突然提起這件事讓他覺得疑惑。

「我們想親眼見一見伏羲跟女媧大人啊！」小剛突然興沖沖的大喊，這一喊又讓伏白眉頭鎖得更緊。

「伏羲？女媧？」伏白將視線落在伏黑身上，凝視了許久之後才又開口。

「你跟這兩個小鬼說了什麼？」他直覺，這傢伙一定又碎嘴說了啥。

「沒什麼，只是說了一些兒時記憶。」伏黑聳聳肩的說道。

「你能有什麼兒時記憶？」伏白不禁輕笑出聲，最好他們有兒時記憶啦！

就算有，那也算是非常糟糕的記憶。

「相當精采的記憶。」

伏黑跟著微笑，從伏白這一笑就曉得他對於自己講過去的事情，並不怎麼在意。

「對了！你收了這百年老薑，打算怎麼處理？」伏白雙手環胸好奇的問。

「等小妃那傢伙生了，再煮成麻油雞給她進補！聽說產後進補很重要。」

「怪了！你什麼時候這麼好心？」伏白挑挑眉，覺得非常不可思議。

「托你的福啊！反正這老薑延年益壽的功效有限，我留著也是沒用，不如就給真正需要的人。」

大概是勾起了過往的事情，讓他對於劭小妃借住酒屋的事情，顯得釋懷許多，偶爾佛心點做點好事嘛！

「你這突然大發慈悲的決定，我還真有點不習慣。」

「你說這是什麼話啊！」語畢，伏黑不是很高興的凝視了他許久。

「話說回來，這麻油雞真好吃。」

「對啊！據說這可是珍貴的百年老薑呢！」

「是啊是啊、話說回來，你說的那個——伏黑大人奉子成婚的消息，究竟是不是真的啊？」

「唉啊！你就別問了吧！」

「為什麼？」

「伏黑大人說，若是誰再提起這件無聊的八卦，絕對會讓他沈入河底。」

「啊、啊！」

「怎、怎麼了？你怎麼一臉驚恐啊？」

「伏、伏黑大人就在你身後、看起來非常的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