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 提親,不是難事!養小孩才真正難事!

一間酒屋,似乎不只是一間酒屋,除了最基本的販售餐點給妖怪們吃以外,只要亮出是酒屋的人,幾乎都會受到極高的禮遇。

原因,大概是因為酒屋的負責人之一,伏白身為三界判官的關係。

然而,事實上鮮少人知道其實伏白也是負責人之一,為外都是由伏黑出面,酒屋裡所有事務都是他管理,伏白不曾插手過。

只有在偶爾某些必要時刻時,才會使用酒屋負責人的身份來處理事情。

但是,明明只是個酒屋,為何地位會如此崇高呢?

大概是因為,酒屋被稱為妖怪界的入口、掌管所有妖怪生死的地方,據說一旦審判成立,這些妖怪們都會透過酒屋前往他們該去的地方。

有人說,酒屋可以通往已經隱密已久的黃泉道,更有人說酒屋可以直達天界某位神人的居住地,更有人說酒屋其實是個聖地,身為聖地的兩個主人地位更是崇高。

所以,酒屋不只是酒屋,這點大家都心知肚明。

那麼,今天能讓伏白拿出帝令、拿出酒屋負責人身份來壓卓家的劭小妃,可真是一件不得了的事情。

伏白,似乎打算用『一間酒屋的人與妖狐貴族,卓家』結為良緣的名義好讓這對夫妻被承認。

 

「抱歉,我不曉得正確的提親程序,我只知道,希望這一趟來能讓卓老夫人答應,讓劭小妃嫁進卓家。」伏白不理會在場所有人的驚愕,依然自顧自的解釋。

「讓那隻小狐狸嫁進來卓家?」卓老夫人低吟幾聲,遲疑的看著伏白。

「伏白大人,就算是你出面提親,我也不會答應這門親事,您請回吧!」低吟許久之後,卓老夫人依舊如此說道。

伏白挑挑眉,沒有不悅反而露出輕笑的表情,更令人摸不著他此刻的想法。

「卓老夫人,孩子都有了,如果還執著於當初指腹為婚的對象,未免也太過老古板了?」伏白輕聲的說道,口吻裡似乎早就知道些什麼。

「指腹為婚?」卓銀不禁睜大雙眼,為什麼連他自己都不曉得有這回事?

「是卓老夫人從小培養的新娘對象吧?」伏白又問,只是竹簾後的身影,因為他這番話陷入的沈默,遲遲不肯回應。

「卓老夫人,為了能讓你培養的新娘能跟卓先生成婚,想必這位新娘已經在前往酒屋的路上吧?」伏白又說,而卓老夫人依舊沒有回應。

「前往酒屋的路上?為什麼?」劭小妃不解的抓住伏白詢問,總覺得這之中有什麼問題。

「卓先生提過的,追殺令。」伏白看了劭小妃一眼之後,又轉過頭冷眼看著卓老夫人,低聲的開口。

「現在應該就快抵達酒屋,準備殺掉他們倆的新生嬰兒了吧?」

「殺……」劭小妃一聽,抓緊胸口嚇得連嘴唇都在發抖。

「母親大人,你這麼做實在太過份了!」卓銀一臉憤怒的跨前喊著,居然為了這可笑的血統,做到這般地步?

而且還是由他不曾見面的婚約對象來執行任務?就算真的達成了這件事,他也絕對不會點頭答應跟那名婚約者成婚。

絕對不會!

「放心。」伏白回過頭對他們夫妻兩露出和緩的笑容。

「我把寶寶留在伏黑身邊,是有用意的。」

如果把寶寶帶在身邊,絕對不好保護,但是讓伏黑帶著卻能百分之百的安全。

因為伏黑這傢伙比誰都怕死,遇到危險時,他可是會誰也不管咧!

反正在出發前已經授權許可他執行保護,甚至必要時格殺勿論的指令,所以就算動手殺了對方也不會有事。

畢竟伏黑是凡人身份沒有神格,不能動手殺人,凡人殺人可是個大罪。

早在出發前,兩人就已商討好的對策。

「伏白大人,你到底做了什麼事?」竹簾內沉默許久的卓老太太,終於開口詢問。

「沒什麼,只是你們一開始就做得這麼絕,休怪我們也無情了。」伏白露出陰狠的眼神看著她,彷彿要殺掉她似的。

「什麼?」總是無情的卓老夫人,在此刻終於也露出了不安的情緒波動。

「看樣子,你預定的卓家新娘,是無法回來了。」伏白推推眼鏡,同時也發出充滿自信的低笑。

 

「伏黑大人,來了一群人說要包下包廂,可是包廂不夠怎麼辦啊!」阿優急急忙忙的穿過酒屋走廊,連門都來不及敲就跨進了房裡。

卻在一進門的瞬間,立刻閉上嘴巴,連呼吸都忘記,只能楞楞的盯著眼前的景象。

「嘶——」躺在躺椅上的伏黑,睡得很熟,還無意間發出細微的鼾聲,幾乎讓他忙一天、忙到體力透支的寶寶,也安安穩穏的趴在他的胸口上沉沉睡著。

「啊!伏黑大人在睡覺啊!」阿優搔搔頭,深深覺得此刻有些尷尬。

第一次看到伏黑大人的睡相呢!

感覺上看到不該看的東西,令阿優下意識的別過頭,尷尬的氣氛不曾退卻。

「如果這時候吵醒伏黑大人一定會被殺。」阿優搔著臉頰,一副沒事的模樣悄悄的退出房間。

「酒屋的事,我自己想辦法處理好了!」關上門前,阿優低聲的對自己這麼說道。

就在門關上的那一刻,原本闔眼休息的伏黑卻突然睜開了眼,看著已經被關上的門,挑挑眉不打算出聲叫回阿優。

「也好,放個假也不錯。」伏黑一手抱著寶寶一邊說道。

「呀呀……」寶寶這時也醒了過來,張著水汪汪的眼睛看著他。

「小傢伙你也醒啦?」伏黑抱住他的後腦杓輕聲的問,沒想到相處整天下來,似乎培養出不錯的感情來。

「呀啊!」寶寶露出笑容,伸手又抓緊他的衣袖,這會兒伏黑也懶得拉開他的箝制了。

「你肚子應該也餓了!來喝燉米漿吧!」伏黑小心翼翼的抱著寶寶準備起身時,突然停頓了一會兒,露出淺淺的微笑。

「看樣子,有客人來訪喔!」伏黑說著,順勢抱緊寶寶,也在這時轉過身看著緊閉的門。

漸漸的,門前出現了一個淺淺的身影,從透明逐漸清晰。

是一個女孩子,有著長長的頭髮,那眼神幾無感情,而那嘴唇彷彿不曾開過口,緊緊的閉著。

這女孩真不討喜,看了就讓人很不舒服呢!

「簡直就像前幾天看的電影裡,妝容奇怪的女鬼。」

伏黑努努嘴,有些嫌惡的說道。

「小妹妹,你不曉得進來別人房間,得先敲門才行嗎?」

女孩依舊沒什麼情緒的瞪著他,全部的面貌終於也在此時可以看清。

長及腰間的黑髮、那對猶如狐狸似的毛絨耳朵,還有那套全黑、鑲著紅邊的古式服裝,簡直就像兩百年前的打扮。

這人是穿越時空,搞錯地方了嗎?

不——!這人大概是伏白猜測的那人,錯不了!

「是卓家挑選的新娘,對吧?」伏黑扯著笑低聲的說著,此刻的氣氛卻充滿了危險,那女孩也在此時有了情緒波動。

對的!她來這一趟,就是要殺掉這男人手中的嬰兒,這樣一來她就可以成為卓銀王子的新娘了!

對,她此生、此刻的目的,就是成為卓銀王子的新娘!

 

「你的名字是,可陵,生來就是要成為我們卓家的新娘。

可陵啊!可陵,別辜負了奶奶對你的期望喔!

身為卓家的準新娘,當然是具備的最完美的狐妖族血統,所以只要殺了那女人產下的嬰孩,你就可以成為真正的新娘了!

都是那個女人的存在,阻礙了你的未來,所以殺掉那孩子吧!

那孩子,根本不應該存於這世上!」

「殺——!」女孩的腦海中,還繚繞著那些話語,下一秒已經抽出藏在衣袖裡的短刀,動作敏捷的靠近伏黑,瞄準他懷中的嬰孩,打算一刀斃命。

「笨女孩!」伏黑立刻閃過她的攻擊,卻因為懷中還有個小寶寶,讓他不能順暢的出手,只能暫時閃躲這女孩的攻勢。

「殺——!我得殺了這孩子!」女孩面露猙獰的說道,緊握著短刀不斷的朝他攻擊,握著短刀的手力道之大,連自己的手心都滲出血來。

但是,這女孩似乎不覺得痛,依然持續攻擊他。

「喂喂!你除了殺這個字以外,就不會講其他的字了嗎?」

伏黑依然只是閃躲女孩的攻擊,懷中的寶寶也感受到眼前的危機,雙手緊抓著伏黑的衣服,不斷的發出恐懼的低鳴。

「呀啊!」寶寶怕得眼眶都泛滿淚水,小臉一皺準備要大哭。

「噓!別怕。」伏黑低下頭,露出了難得一見的淺笑,寶寶看著他有些發楞。

「只要在我身邊,你死不了的,沒事的。」

說完,寶寶收回了眼淚,抓住他的小手又更緊了一些,不再發出任何恐懼的聲音。

非常、非常的信任他。

下一秒,伏黑抬腳瞄準了女孩手上的短刀,毫不留情的往她的腕側踢,順勢將女孩壓制在地,直至如此寶寶依然安安穩穩的在他懷抱中。

而那被踢落的刀子,此刻也落地發出響亮的聲音,那撞擊聲響甚至不斷的繚繞在這房間裡頭。

「小妹妹,再給你一次機會,要活命、還是我直接送你去天國?」

伏黑踩著女孩的手腕,臉上沒有一絲留情的低聲問著。

 

 

「可陵……」似乎感受到女孩的危險,竹廉後的卓老夫人不安的撫著胸口,低聲喃念那女孩的名字。

「那女孩叫做可陵,是吧?」聽力向來很好的伏白,當然沒錯過。

卓老夫人抬起頭,閉上嘴不願回應,只是不安的撫著胸口、眉頭深鎖。

「可陵?真陌生的名字。」一旁的卓銀低下頭,對這名字非常陌生,更令他意外的是,有這麼一個,此生目標是成為他新娘的女孩子,存在於這世上。

而這一切,居然也是他敬愛的母親搞出來的?

「這女孩可是從小就被培養來當你的新娘,只是這麼做實在很蠢,對你、對那女孩都是很不妥的事情。」伏白皺了皺眉,他雖然不懂男女情愛,但是這種從小培養的作法,實在有失一個人活在這世上的價值。

「那女孩居然就這麼活在這樣的環境下,最大的錯誤就是卓老夫人。」伏白說完,一個狠瞪,讓卓老夫人不禁將身子往後仰。

「母親大人,我無法原諒你這種作法…我絕對反對跟一個素未蒙面的女孩結婚!

而且,你居然在我不曉得的情況下做這種事情?

母親大人,這是不對的!這根本是完全錯誤的作法啊!」

那女孩太可憐了!

在卓銀心中,深深這麼認為,儘管這女孩甚至為了這件事,而接受母親的命令,預備殺害他與小妃的孩子。

但是,整件事看來,最大的錯誤也就是該負起這些責任的人,就是他母親!

「你懂什麼?」沈默許久的卓老夫人又出聲了!

聲音低低的、滿懷的憤怒與失望。

「你懂什麼?你哪懂我這個作母親的想法?」卓老夫人站起身,躲在竹簾後的她依然看不到任何表情,只能看見她雙手握拳,口氣不如剛才的平穩與冷靜。

取而代之的,是身為一個母親對於兒子辜負她的期望、逆了她的想法悲傷與痛苦。

 

 

雖然只是手腕被狠狠的踩住,但是她使盡氣力卻怎麼也爭脫不了。

好像除了手被踩住以外,全身都被看不見的繩索給束縛住了一般,這個男人在她身上下了緊縛咒吧?

「真是,手臂還是被畫出傷痕了。」伏黑的手臂上有一道淡淡的血痕,很淡很淡,大概兩三天就可以痊癒,不過向來注重保養的他,可是非常討厭在身體上留下傷痕吶!

伏黑依然牢牢的抱著寶寶,視線落在那道淡淡的傷痕上,踩在可陵手腕上的腳也在這時移開,然而女孩依然倒地不起,就算用盡氣力還是無法自由的移動。

伏黑冷眼看著躺在地方掙扎的女孩,類似的場景已經發生過很多次,下一秒他都想直接動手殺了對方,這時候伏白一定會出面阻止他。

可是,這一次不一樣。

「必要時,就殺掉對方吧!之後的事情我會幫你處理,你就放心的保護寶寶吧!」

伏白,是這麼說的。

抱著寶寶的他,居高臨下的看著一臉痛苦的女孩,只要稍稍施力,往這女孩的胸口踩去,讓她的心臟碎裂就會死去了…

「嗚啊……」這時,感覺危機解除的寶寶先是探頭看了那女孩一眼,接著又仰頭與伏黑對望,隨著露出可愛的微笑,開心的抓爬伏黑的衣領。

伏黑神情有些古怪的看著寶寶,心底出現了不曾有過的情緒。

有些鬆懈、甚至同情的情緒湧了上來,這是……心軟吧?

「我知道、我知道。」伏黑摸摸寶寶的頭,蹲下看著依然一臉痛苦的女孩。

寶寶則是偏過頭,不懂伏黑的意思,或許他只是單純的感到開心而已,而伏黑卻在寶寶身上看到了某些答案。

「笨女孩,你曉得這是什麼嗎?」伏黑將寶寶轉向女孩,讓她看個清楚。

「不、不就是一個嬰兒嗎?」可陵咬牙切齒的說,滿滿的恨意讓寶寶畏懼的發出低吟。

「不是只有一個嬰兒這麼簡單,笨女孩。」伏黑伸出手指彈了彈可陵的額頭,試圖敲醒這個笨女孩。

「這個是卓銀還有劭小妃的小孩,是他們共同的小孩,因為相愛才會誕生的小孩,也是劭小妃懷胎十個月辛辛苦苦生下來的生命。

你懂嗎?

就像你老母生下你一樣的辛苦!

居然就這麼隨隨便便的想殺掉他,一樣是女孩,你怎麼不會去多體諒、多替她設想一下呢?

真是個笨蛋,真的殺了這個寶寶的話,你可以得到什麼?」

伏黑碎碎念一場串之後,又伸手彈她的額際,令女孩吃痛的皺眉、閃躲。

「成為卓家的新娘!」女孩咬牙切齒的回應,這男人出手真重,卻又像玩弄她似的,讓她痛卻又不致命。

「笨!」一聲咒罵,伏黑這次彈的更用力,手指撞擊額頭的聲音非常的響亮。

「你曉得什麼叫做新娘嗎?那是需要經過,相識、相愛、相戀,最後再進行這個累死人的結婚儀式,才叫做新娘!

雖然卓銀跟劭小妃那傢伙順序有點不對,先生了孩子啦!

但是,至少他們構成結婚、小妃成為卓家新娘的條件,你連卓銀長什麼樣子都不曉得,哪有資格當新娘?」

伏黑的口吻有濃濃的同情心,這女孩大概是被那個老太婆給長期洗腦,讓她的世界觀如此狹隘,這女孩沒錯,只是笨了點。

千錯萬錯都是那個老太婆的錯!

可陵好像被說中了哪些事實,原本無感情的雙眼漸漸凝聚的悲傷,好像心頭的城堡崩裂似的,十幾年來不曾出現過的情緒,竟在這時浮現。

是淚水,一顆又一顆晶瑩的水珠不斷的從她的眼角落下,為什麼要哭?

為什麼?只是這個莫名其妙的男人說了這堆話,才讓她想哭,為什麼呢?

「是卓老夫人說的……我是卓銀王子的的新娘……」不知為何,回過神時她已經淚流滿面了。

「你以為殺了寶寶,就會成為卓銀的新娘?」伏黑不再彈她的額頭,又低聲問道

「你確定,卓銀不會恨你嗎?你可是動手殺了他的兒子喔!」

女孩愣了愣,無法立即回答。

「你的人生,只有執著於這件事嗎?」伏黑又問,彷彿打擊她心底最重要的信念,一下子通通都摧毀了。

「你曉得,今天發生這件事之後,你將一輩子都無法成為卓家的新娘嗎?」

說完,趴躺在地上的可陵已經無法控制的嚎啕大哭。

不曾懷疑過的信念,卻在這時,因為寶寶、因為這個男人的低語而產生疑惑?

「笨女孩,你的人生絕對不會只有這件事情,你真的被那個老太婆洗腦得很徹底,真可憐,這麼虛幻的目標居然是你一直活到現在的支撐?」

我很可憐嗎?為什麼要用這麼同情我的眼神看我?

除了這男人以外,以前在卓家她也看過這種眼神,好多、好多身在卓家的人們,都曾用這種眼神看過她。

「小妹妹,最後在問你一次,只有這個機會喔!

你要活命,還是要繼續跟我鬥,最後悲慘的上天國?」

最後機會?

「呀啊……」寶寶這時轉過身掙扎的探出手摸摸她的臉龐,替她抹掉了不知不覺爬滿臉頰的淚水。

寶寶好像在跟她說,不要哭、不要哭——

「我……」終於,最後的信念崩塌了。

「我要活命——」捨棄了她一直以來支撐她活下去的信念,是如此痛苦。

但是,為什麼她卻有一種難以解釋的解脫感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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