腐宅警備隊

二、人類都是混蛋！

阿刻研發的藥據說很成功，立刻有效阻止那個惱人的傳染病。

因為成效很好，所以那個名字叫做伏黑的男人，給了阿刻一筆很優渥的酬勞。

「有這些錢，就可以買更貴的巧克力啦！」趁著工作空檔，阿刻又拿著四處訂購、搜刮來的各國巧克力，正眉開眼笑的撕開包裝準備品嚐。

「阿刻，你這麼努力工作，就是為了買巧克力嗎？」趴在魚缸邊緣的小剛，忍不住這麼合理懷疑。

「啊……」阿刻臉紅的搔搔臉頰，有些不好意思的點頭。

「啊！就喜歡吃嘛！而且辛苦工作之後來一塊巧克力，真的很享受耶！」阿刻說著說著，瞇起眼睛一臉幸福。

「你這樣看起來好呆喔！」小剛有點不屑的說。

「唉唷！怎麼這麼說啦！」阿刻挫敗的回應，隨即又撕開另一個巧克力拿到小剛面前。

「要吃嗎？」

「嗯！」小剛點點頭，接過巧克力立刻放進嘴巴裡。

老實說，待在人類的生活世界這段時間，阿刻給他吃過這麼多人類的食物，就是巧克力跟蛋炒飯最合他的胃口了！

尤其是這個蛋炒飯，可是阿刻唯一會的一道菜。

「好，我繼續去工作啦！」阿刻滿足的起身，看了看手錶準備開工。

「叮咚——！」

門外響起了一陣又一陣的門鈴聲，阿刻警覺的皺眉，他記得今天並沒有約定跟誰見面，要來實驗室找他的訪客，必須事先知會他一聲。

所以，眼前這個按門鈴的人應該是個陌生人。

「躲好，我去看看是誰。」阿刻低聲的說道，順手往上拉了一片木牆，徹底的藏住這個引人注目的大魚缸，遠看就像一片普通的牆面，而這也是阿刻為了保護小剛特地設計的機關。

「你就是阿刻嗎？」

隔著木牆，外頭傳來悶悶又低沈的男性聲音，隱約聽見了令人起疑的機械轉動聲響。

「是、是……」阿刻的聲音聽起來非常慌張，發生了什麼事情嗎？

「你上次研發的東西很有效呢！立刻讓我們滅掉了整個組織。」男人扯著笑說道，但是聽在小剛耳裡卻像在冷笑，令人不寒而慄的冷。

「啊、謝謝。」阿刻的聲音越來越小聲，幾乎聽不見了。

「但是呢！你也知道太多了。」男人說著，同時又傳來那詭異的機械轉動聲，那到底是什麼聲音呢？

「咦？」阿刻還來不及說下一句話，這小小的實驗室裡隨即傳來令人不安的撞擊聲，聽起來像是金屬撞擊的聲音，乒乒乓乓的，好像下了一場金屬雨似的。

伴隨著這些聲音，還有一股煙硝味，被藏在木牆後頭的小剛根本無法知道發生了什麼事情。

「啊！嗚、你！」阿刻的悶哼與充滿痛楚的聲音，隨著這些撞擊聲而逐漸消逝。

最後，一切又靜止了。

唯一聽得見的，就是那個男人的腳步聲。

「這些東西也破壞吧！留著對我們不利。」男人說著，隨即傳來一陣猛烈的撞擊聲，聲音之大讓小剛嚇得縮起肩膀，連呼吸都不敢。

「好了！」男人停止破壞的動作之後，發出滿意的低笑，拍拍手上的灰塵，準備離開。

腳步聲，越來越遠、越來越遠了。

直到這實驗室裡一點聲音都沒有，連阿刻的聲音都聽不見之後，小剛才回過神來，奮力的爬出水缸，下半身原本是魚尾的模樣，悄悄的、慢慢的幻化成一雙腿。

他吃力的靠著木牆站起身，這似乎是他初次化成人類的模樣，身上毫無掩蔽，赤身裸體的他也無暇找尋可以遮蔽的衣物，只是從沒在陸地上行走的他，顯得吃力許多。

單單站起來、走路都有如錐心之痛，痛得他直冒冷汗。

但是，他一定要知道發生了什麼事情，阿刻到底怎麼了？

抱著這樣的念頭，他伸手往上攀抓住了木牆的邊緣，用盡氣力的往下拉。

終於，用盡氣力拉下木牆的小剛，總算可以看清眼前的景象，卻在那瞬間，一切景物映在他眼簾的瞬間，呆愣了。

實驗室裡到處都是彈孔，剛剛那些撞擊聲，就是這些彈孔的原因嗎？

濃厚的煙硝味、被子彈打壞的實驗器材、還有、還有渾身是血倒臥在門口的阿刻——

「阿、阿刻？」小剛跌跌撞撞的來到阿刻身邊，如此駭人的景象讓他嚇得快喘不過氣來。

趴躺在地上的阿刻，全身都是血，尤其是被子彈貫穿的地方，更是不斷的湧出鮮血來。

「啊、好痛、好痛。」阿刻勉強的轉過頭，瞇著眼與小剛對望。

「阿刻還、還好吧？」小剛跪坐在地，無助的一邊哭泣一邊喊著，從眼角擠出來的淚水都化成珍珠了。

原來，人魚的眼淚會變成珍珠的傳說，是真的——

阿刻摸著那些珍珠心頭這麼想著，為什麼人魚的眼淚會變成珍珠呢？

據說，因為那是最真實的情緒，最無價的真心，比起狡猾、詭計多端的人類來說，人魚單純許多。

「啊、我好像快死掉了耶——」阿刻扯著很難看、很難看的笑容說著。

呼吸讓胸口變得好痛，心臟的跳動好像越來越慢，眼前的視線也越來越模糊，原來這就是死前的感受嗎？

好痛苦、被子彈貫穿的地方也好痛——

「阿刻……」小剛依然不斷地哭泣著，最後趴在阿刻的身上痛哭，他想幫阿刻卻又不曉得該怎麼幫，感覺好無助，誰可以來幫幫他？

「小剛、人類真的很不值得信任呢！」阿刻閉上了眼，好像隨時都會死去。

「人類？」依然趴在他身上的小剛一邊哭一邊不解的問。

「對啊、人類。」阿刻緩緩的抬起手，摸摸小剛的頭，困難的嚥了嚥唾沫之後，才又開口。

「我接過這麼多工作……就屬跟妖怪的交易最有誠信了…一旦談好絕不會反悔，可是人類就不一樣了……猜疑、多嫉、甚至會把你毀了…就是怕你會說出去……真是！怎麼如此的不信任呢？我怎麼可能會說出去、你說對吧？對吧？」

聲音，越來越小了。

阿刻連呼吸都已停止，直至最後他還是遺憾又感慨，被人類如此不信任的結果，讓他死得好無奈。

已經聽不見阿刻任何聲音的小剛，在這狹小的實驗室裡，想出聲求救，卻又無人可幫，看著已經沒有生命跡象的阿刻，小剛只能跪坐在一旁，攀住他的軀體，用力的、聲嘶力竭的哭泣著。

哭聲，在實驗室裡久久迴盪著，迴盪著。

「是人類幹的，大概是某個黑道組織怕他說出去，才會做出這種滅口的事情。」

低沈、毫無情緒、冷淡的男性聲音竄進耳裡，這是很陌生的聲音，是誰？

「唉啊！你沒辦法查一下嗎？」咦？這是伏黑的聲音吧？

「這個屬於人類之間的犯罪吧！不是我管轄的範圍，我頂說只能照顧一下這個被遺棄的小鬼。」陌生的男性聲音這麼說著，伴隨著他移動步伐的聲音，似乎來到了他身邊。

「先拿件衣服給他穿吧！我們得在警方到達前離開，不然會很麻煩。」接著，他聽見了一些聲響，似乎有布料覆蓋在他身上，然後被輕易的抱起。

「這隻小人魚你要怎麼處理？」伏黑似乎就站在他身邊，而他也感覺到隨著走動而一晃一晃。

「先帶回家收留了！還是個幼兒人魚，真棘手。」男人頓了頓，發出無奈的嘆息聲之後，才又繼續開口。

「唉，工作就是這樣，我還得幫這個小人魚找棲身的地方，真麻煩。」

「那就拜託你了！」伏黑發出低笑，感覺很不負責任的低笑。

「你可不可以不要老是露出一副看好戲的表情啦！」男人不悅的吼道，似乎、似乎、這個男人的脾氣不是很好，口吻聽起來很兇呢……

這是沒看過的地方。

普通的床、淺色的地磚、擺設一般的房間，以及一扇半開啟的門，這裡怎麼看都像是個普通住宅。

小剛坐在鋪著淺色被子的床沿，茫茫然地看著四周，接著低頭看看自己的穿著。

不知道在何時被換上了一套合身的短袖短褲，在模糊不清的記憶裡，他也聽見了幾個令人陌生的聲音。

「拜託，這件事情拖太久了啦！我早就辦完了，你怎麼現在才審核通過啊？

你們天界到底在搞什麼鬼啊！效率也太差了吧？」

門外，傳來爭執的聲音，這聲音與小剛記憶中的聲音重疊了。

帶著好奇，他緩緩的、踩在陸地上的雙腳依然有那麼點疼痛，他心想過一段時間之後應該就會習慣了吧？

推開房門之後，映入眼簾的是一個高大、身穿黑色西裝手拿著電話，口氣非常不悅的男人。

「我才懶得聽你解釋，我在人間界很忙，一堆事情只有我一個人處理，現在又跟我說文件有問題，要我重寫，我哪來的時間寫啊？總之，這部分不是我的問題，請你們自己解決！」

男人對著話筒吼完之後隨即掛上電話，依然憤怒的喘氣，緊握話筒的手不斷的捏緊，力道之大幾乎快把話筒捏碎了。

稍稍冷靜、深呼吸幾次之後，男人總算注意到身後有一道視線正注視著他。

轉過身，推推眼鏡，面無表情的與小剛對望許久。

「你叫——小剛對吧？」他看著這個看起來才七、八歲大的小男孩，冷淡的口吻讓小剛有些畏懼的往後退。

「嗯。」他慌亂的點點頭，面對陌生人顯得不安。

「我叫做伏白，是三界的審判官，前幾天你應該有看過一個叫做伏黑的男人，那傢伙就是我哥。」伏白簡短的自我介紹，毫不拖泥帶水，卻也顯得不耐煩。

「喔——」小剛還是很畏懼的點頭，雙手掐緊衣服與伏白繼續對視。

「因為阿刻死亡，沒人可以照顧你，而你又是我所屬的管轄對象，所以只好先把你帶回來安置，這段時間請你先待在這裡，過幾天我會幫你找棲身的地方。」

伏白轉過身，將身子靠在桌沿有些漫不經心的按摩發酸的頸間，根本沒注意到小剛的情緒反應。

「阿、阿刻死了——」小剛低著頭，依然無法相信。

「對啊，你當時不是在場嗎？」伏白搔搔頭皺著眉，顯然很不會跟小孩子相處。

剛剛意識到自己講話似乎有點狠，隨即放軟態度。

「嗯。」小剛還是只有點頭，沒有多說什麼。

看著這個小孩子情緒低落的模樣，他的口吻也緩和許多。

「總之，阿刻的事情的確很遺憾，不過那是屬於人類管轄範圍的案件，我無權過問，我唯一能做的就是暫時接手照顧你，只要是待在人間界的妖怪都歸我管，你以後有什麼問題問我就可以了。」

眼前這個小男孩依然頭低低的，情緒悲傷、甚至對他有著很深的排拒感。

大概是長期跟阿刻在那種暗不見天日的實驗室裡相處，讓這個傢伙沒有學會怎麼跟外人相處，雖然他本身對這種情況感到棘手，卻也沒有辦法可行。

唯一能做的，只有讓他慢慢習慣接觸人群的辦法吧！

伏白看著他，正在考慮要不要把這個小鬼送到阿優的海生館裡住，雖然那裡都是一些半人半妖的居民，但是大部分的居民都很好相處，應該可以學會怎麼面對人群。

不過在這之前、等他手邊的事情處理完之後，再來處置吧！

現階段多住一個人，他無所謂，這個公寓這麼大也只有他一個人住也浪費。

「肚子餓不餓？」伏白看著牆上的鐘，發覺已經超過中午很久、很久了。

看來今天又被一堆事情給拖住了。

眼見小剛沒有回應他，依然低頭、皺眉，伏白也不打算多問，眼前這種沈悶的相處情況還真讓人不舒服。

「冰箱裡有餅乾跟牛奶，你暫時先吃這些，晚點我還得出門工作，你自己就先在熟悉一下這裡吧！」伏白轉過身往客廳的另一個方向走去，不再理會小剛。

工作結束後，在帶這小鬼去酒屋吃飯吧！

「巧克力……」

小剛講的很小聲，有些恐懼、有些顫抖，卻也因此讓伏白停下腳步。

「啊？」伏白轉過頭皺著眉回應，顯然他剛剛沒聽清楚這小鬼說了啥。

「我要巧克力！阿刻都買這個給我吃，我要吃這個。」小剛努力的撇開對陌生人的恐懼，閉著眼雙手握拳的大喊。

「巧克力？」

「嗯！我、我、想、想吃這個……」小剛撇過頭不敢與這個目光凌厲的男人對望。

好兇啊！人家阿刻溫和多了。

「真麻煩，你等等。」伏白丟下這句話之後，就往公寓門口走去。

巧克力是吧？他記得這種東西，巷口便利商店有一堆，不過居然只讓這小鬼吃這種沒營養的食物，阿刻也太亂來了吧！

桌上擺滿了巧克力。

小剛一個人坐在客廳沙發上，望著這些巧克力發呆，伏白買回來之後，又立刻出門，據說有一件很重要的案件要處理。

此刻，已接近傍晚，夕陽西下的餘暉悄悄的灑進客廳裡，周圍靜得令人情緒低落。

這時，他又想起了阿刻的死，濃濃的孤獨感湧了上來。

這世上除了阿刻以外。再也沒有其他人可以陪他聊天、吃巧克力了吧！

「感覺好孤獨喔！」咬下第一口巧克力的小剛，不知怎麼的，眼淚開始不受控制的往下掉。

眼淚在離開雙眼的瞬間凝結成一顆顆的珍珠，隨著落地發出細微的聲響。

直到太陽完全沒入地平線下，這些細微的撞擊聲依然沒有停過。

◆待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