腐宅警備隊

二、初識的約定

「這裡還沒人來過呢！」一身黑色裝束，身上繡著繁複花樣的男子，一邊走在幾乎沒人走過的草原上，搧著手上的紙扇悠哉的說著。

「所以，路特別難走啊！你到底想去哪啊？」一身青色、素雅長杉的男子，跟在後頭皺眉的問。

他們倆，足足走了十多里的路程，卻還看不見眼前這人所說的地點。

「還要翻過兩個山頭呢！慢慢走吧！」黑色錦衣男子笑著說。

「伏黑，你是在開玩笑嗎？」後頭的男子停下腳步，難以置信的扯扯嘴角問。

「真的啊！剛新生的綠竹林就在過兩個山頭之後，我得趁其他人還沒發現前，趕快去搶地盤，那裡是一塊靈地，剛新生的一片竹林，有著多麼吸引人的好東西。

鮮嫩的竹筍，可以延年益壽的竹筍，這就是他特地走這一趟的目的。

「只有遇到這種事情時，你才會這麼認真。」他彆著嘴有點不滿的說。

「伏白，那邊真的是個好地方啊！約你走這一趟，就當作散步嘛！」伏黑柔和的笑著，慢慢的安撫這個正在生氣的親弟弟，可是說話的口吻卻不怎麼真心就是了。

「還真是謝謝你喔！這一趟散步走的還真是久。」伏白非常不以為然的撇撇唇說。

越過了兩個三頭，抵達伏黑口中的靈山綠竹林已經是月圓高掛、繁點星空的時刻。

還沒踏進竹林裡，兩人停駐在前頭，伏黑瞇起眼睛深深的吸口氣。

「真是個好地方，還沒有任何人來過，這裡的感覺很乾淨呢！」同時，他心頭盤算著這裡的綠竹筍一定也很鮮嫩、好吃。

「新生的竹林，當然是好地方。」伏白望了望四周，很久沒看過這種還沒有妖魅進駐的好地方了。

「趁還沒被認主之前，我得趕快下手為強。」伏黑說著，提起步伐鑽進了這片茂密的綠竹林裡。

夜裡的鮮綠竹葉，透過月光的覆蓋，顯得有些詭異，配上不曾停過的微風，彿動了竹葉，彼此摩擦、交錯，發出了颼颼的聲響。

一點多餘的聲音都沒有，彷彿可以聽見天與地的呼吸聲。

越往裡頭走，這個竹林的小徑越來越寬廣，彷彿有人引導著他們似的，最後他們停下了腳步，看著眼前。

看著被刻意繞開的竹林，中間有個極大的空地，空地之中，有座小湖，隨著微風，這座小湖起了陣陣的漣漪，當然他們更沒忽略騰在小湖上空幾乎衣不蔽體的少年，就像一個胎兒一樣捲縮著、騰在半空中動也不動，少年的周圍有著淡色的光芒包圍住，兩人彼此對看了一眼之後，挑挑眉臉上並未露出詫異的神情。

「真巧，遇到這片竹林的主人誕生了。」伏白看著捲縮身軀猶如胎兒一般的少年，不意外的聳聳肩說著。

「應該還沒有其他人來認他當主人吧？」伏黑看得雙眼閃閃發光，是個很純淨的竹精，比起以往所遇到的任何自然精靈，眼前這個算是最漂亮、最乾淨的精靈了。

「你小聲點，吵醒他了。」伏白很清楚伏黑正因為發現這樣的寶物，有些燥動。

就如他所言，捲縮著身軀，原本雙眼緊閉的少年，這時緩緩轉過頭睜開雙眼，維持的不變姿勢，一臉疑惑的看著他們。

這個剛誕生的竹精似乎連話都還不太會說。

你們是誰？

他的眼神似乎問著這件事。

「你好，初次見面，我們來這一趟，目的就是要見你。」伏黑微微笑著，輕聲的說著。

見我？

少年偏過頭，露出不解。

「我們是來認主的，趁這片竹林還沒被霸佔，我們想先跟你認個主，往後這片竹林歸我們保護，好不好？」剛出生的精靈最好說話了！伏黑很快的就將目的說出來，毫不避諱的露出想佔有的心思。

「我們？」伏白轉過頭看著他，認主這件事他被算一份？

認主？這竹林，沒有主人。

少年看著他，這麼說著，雖然他就是這片竹林的精靈，但是從他有記憶以來，這地方一直沒有所謂的主人。

這裡也不需要主人，是自由的地方，任何人都可以進來的。

少年又這麼說著。

「不不不！我的意思是，希望你可答應這裡接受我們的保護，以後這裡的所有東西，都由我們來維護。」伏黑有些貪心的這麼說，他多想霸佔這個美好的地方。

不行，這地方本來就是無主人，你不能霸佔這裡——

少年看出了伏黑的企圖，他皺起眉拒絕。

「你說得太過份了，不能這麼說，我來跟他交涉。」伏白推了推伏黑，自己向前一步，與少年四目相對。

「你誤會我們的意思了。」

少年聽著他說，眨了眨眼。

「我們並沒有霸佔這裡，而是要幫你保護這裡，當然，誰都可以來這裡，我們只是想幫你多出點力，保護這片竹林。」

保護……原來如此。

少年點點頭，漸漸的聽懂他們的意思。

「只是，在保護這地方的情況下，我們還希望你可以答應我們一個條件。」伏白又說，他當然知道伏黑的目的，跋山涉水來這一趟，多少要有點好處。

什麼條件呢？

少年有些皺眉，聽起來讓人頗為擔心。

「放心，不是要傷害你，我們只希望這竹林往後所生產的綠竹筍，可以給我們嗎？」

原來是要綠竹筍。

少年鬆了口氣的笑著，原來只是對竹林裡的綠竹筍有興趣。

你們很喜歡這裡的綠竹筍？少年輕聲問著。

「是啊！非常喜歡，看起來很漂亮、很鮮嫩呢！」伏黑按耐不住的上前一步，面對猶如綠色寶石一般的竹筍，不禁露出陶醉的神情。

謝謝你的喜歡。

少年的嘴邊笑開了，原先的防備又少了許多。

「所以，你願意給我們這些綠竹筍嗎？」伏黑小心翼翼的問著。

少年看著他們，許久許久，嘴邊扯著淺淺的笑，湖邊的兩人則是有些緊張的等著他的答案。

可以，以後每年的初夏，我可以親自挑好綠竹筍，親自送下山給你們，也請你們好好的保護這座竹林，麻煩你們了——

少年說完之後，閉上眼睛有些疲累的不再說話，似乎又陷入的沉睡。

「他答應了。」伏白看著已經沉睡的竹精，低聲的說著。

「太好了！沒想到交涉這麼順利。」伏黑開心的雙手合掌說著。

「既然交涉好，也要履行他跟他的約定，要好好守護這裡吶！」伏白低聲的提醒。

「當然，保護這種事情，就得由你來執行啦！」伏黑拍拍他的肩，非常爽快的說。

伏白看著他，無言著、而眼底有著不屑的神情。

「我早就知道，你約我來這一趟，目的就是這個。」而且還是無法拒絕的苦差事。

「你知道就好啦！」伏黑厚臉皮的笑著說。

伏白不再回話，輕輕的、滿是無奈的嘆了口氣。

就這樣，達成了口頭約定之後，伏白如約定的認真守護著這片綠竹林，一年之後，與少年約定的時間已接近。

伏白又一個人親自上山，目的則是帶路，好讓少年可以記住往一間酒屋的方向怎麼走，而這個據說是少年自己親自要求。

在約定時間之前，伏白已經抵達了那座小湖前，這地方與先前來的時候又有些不一樣了，

湖的中央架起了一個木條製的平台，一座簡陋的竹屋就蓋在這平台上頭，看來這是這個少年自己搭建的屋子。

他偏過頭去，看見了少年一身有些簡陋的服裝，似乎只是用著破步在身上纏繞幾圈捆紮起來，很隨性的坐在竹林地旁，編織著有他半身這麼高的竹籃，似乎也在最後完成的階段，他綁上了麻繩，一個堅固的竹編籃子總算完成。

少年一共作了兩個，他滿意的看了看籃子，隨即起身將擱在身旁的竹筍一個一個小心翼翼的放進竹籃裡。

「看來，準備充足了呢！」伏白看著他的動作，微笑著說。

「是的！請伏大人稍待一會兒，我立刻就可以與你出發。」少年朝他笑了笑，，挑起了一根扁擔，將這兩大籃的竹筍挑在兩端，試著晃動幾下，確定牢固之後，便輕快的舉起步伐來到伏白身邊。

「走吧！」少年笑著說。

「你不要緊嗎？需不需要我幫你提一些？」

「不用了！請伏大人走在前頭帶路就好，之後路摸熟了，我就可以獨自送到府了！」少年看來輕鬆的說著。

這點重量對他來說，完全沒有影響。

「那麼走吧！」伏白也順著他的意思，轉過身往原來的路走著。

往後的幾年，少年便記住了這個路線，每年都準時、絲毫不差的將這些新鮮的綠竹筍送至一間酒屋。

這樣的日子持續了好一段時間之後，伏白再次的出現在這綠竹林裡，他看了看四周，竹林沒什麼變化，倒是竹林外頭有了一些變化。

「山腳下遷來的一群居民，開拓了道路，同時也發現這附近有竹筍可以採。」伏白看著他，總是細心挑著這些竹筍的身影，緩緩著說著。

眼前的人，已經不是以前他們初遇的那位少年，而是一個看來明顯成長的青年，身子骨也長高長壯了。

「沒關係，這裡本來就是可以隨意來採的，只要我留好一定的數量給伏黑先生就行了。」已經是青年模樣的他，一如先前的，挑起了那根已經有點老舊的扁擔，盛滿了新鮮的竹筍，來到伏白身後。

「這次，伏黑的酒屋搬家，怕你找不到路，所以來帶你一趟。」伏白笑著說。

「好的！現在山腳下也有些人開墾過，那些路我也不曉得怎麼走，很困擾呢！」

跟在伏白身後的青年，步伐依舊輕快的挑著沈重的擔子，總是和顏悅色的說。

「的確，短短的幾年之內，這地方有了很大的變化。」伏白點點頭的說著。

「是啊！看來這變化，會越來越快呢！」青年有些感慨的望著湛藍的天說，他想，唯一沒變的就是這湛藍的天空了。

如綠竹裡的青年所說，變化越來越快了。

伏白再次登上竹林裡，穿著已經與先前初遇時，完全不同了。

他身著褲裝、白色襯衫，連臉上也戴上了眼鏡，非常劇烈的變化。

「這半山腰，開始有人劃地為主，蓋起房子了呢！」伏白有些無奈的說。

「是啊！希望他們可以不要越界。」這人，又比先前的青年模樣更老一些了。

眼角已經出現了細紋、長期努力挑著竹筍著身軀，也漸漸的彎駝了，這人已經邁入了中老年的階段，就像人類一樣，漸漸的變老。

「放心，這裡我有幫你設下結界，他們再怎麼過份，也不會越界到這裡的。」

伏白這麼向他掛保證著。

「謝謝伏大人的保護。」總是跟在伏白身後的他，滿懷感激的說。

之後，伏黑的酒屋又搬了家，搬到了市區中心，某棟大樓裡，伏白照往例又上了山進了竹林，替他帶路。

這次，伏白看著不變的屋子、小湖，他深感唯一有變的就是已經出現年邁之像的他，正駝著身軀，皮膚皺跨、黝黑的身影，一樣的在遠處挑著綠竹筍。

「你為何不願意像其他精靈妖怪一樣，藉由修練來維持自己的青春呢？」走在路上的伏白，不解的問著。

若是對維持青春有興趣的話，他們家的伏黑可是個專家，可以來傳授幾招。

跟在後頭的人，已經被他們稱為綠竹老人了。

他依舊掛著和緩的微笑，維持著不變的姿勢，步伐依舊輕快的跟在後頭。

「這是老夫的責任，不需要什麼修練來維持青春，順其自然的完成我該作的任務即可。」對這麼一個樸實的竹精來說，所謂的修練都是多餘的。

認真的挑好新鮮的綠竹筍、小心翼翼的送達伏黑的酒屋裡，只要每年每年都可以順利完成，他就很欣慰了。

「果然是令人敬佩的竹精。」伏白難得的讚嘆著，他一直很敬佩的就是綠竹老人的守時與負責。

「不過，山腳下變得可真多。」綠竹老人踩在這人工鋪成的黑色柏油道路上，不禁瞇起眼露出懷念的神情。

「是啊——」同樣走在柏油路上的伏白，不禁仰頭跟著懷念起來。

「以前，還沒這麼熱、也沒這麼多人呢！我還記得，我踩在腳下的是碎石子路，現在真方便，不過被日光照過的這些路，踩起來還真燙啊！」綠竹老人難得冒著汗，有些為難的說著。

「是啊！變得很方便，可是也變得讓人不知所措了。」伏白稍稍的放緩腳步，回過頭看著保持一定距離的綠竹老人。

「下次，我幫你帶一雙好鞋，讓你走起來比較不這麼痛苦了。」

「謝謝伏大人，有勞您了。」綠竹老人依舊瞇瞇笑著，伏白這時心想，唯一沒變的大概就是綠竹老人的笑容，還有他不曾違背的約定了。

換做現代的術語，就是期間限定。

因為綠竹老人的用心與守約，從他們相遇之後，一直至今，每年一次的涼拌綠竹筍，不曾間斷過，竹筍的素質總是這麼優良，聞風而來的顧客們，總是小心翼翼的品嚐著這珍貴的竹筍。

算一算，也有五百年之久了。

還真是遙遠又令人懷念的數字。

「我還真懷念當初，當時的山水都很乾淨，當時的綠竹筍還要更鮮嫩百倍呢！」伏黑瞇起眼想起的過去，總是滿滿的感慨。

「是啊！一切變化得太快了。」綠竹老人難得的露出落寞的神情說著。

「我能理解，我現在就很懷念以前一、兩張大鈔，油箱就能加滿的暢快感覺。」等著紅綠燈的伏白，趴在方向盤上，吁了口氣說著。

他真的很懷念，以前可以「九五加滿！不用找了！」的口吻啊！

哪像現在，一滴滴的油，就貴的要命，還是把放在倉庫的騰雲拿出來使用好了，反正騰雲比較不耗油又環保。

「伏白，你那個不一樣啦！你只是單純為了物價高漲而抱怨吧？」坐在後頭的小剛很沒禮貌的笑著。

人家綠竹老人跟伏黑都好感性，怎麼這個伏白這麼掃興啊！

「誰說不一樣，那也是一種懷念啊！你都不曉得，以前多美好。」伏白說的，囊括的許許多多的事情。

「是喔？」彩虹瞇瞇笑著，車子裡，幾個年過好幾百的人正在緬懷過去，而他們緬懷的過去，誰曉得是多久以前的過去。

就在紅燈倒數十秒之刻，伏白悠悠的轉過頭看著後座的彩虹與小剛，同時伏黑與綠竹老人有著絕佳默契似的，跟著轉過頭看著這兩個涉世未深的兩個小鬼。

「是啊。」三個老人似的口吻，悠悠的迴盪在這窄小的轎車空間裡，充滿了感慨還有光陰逝去的無奈。

◆待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