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等待的人
河堤,對於居住在這裡頭的人們,幾乎是的禁忌之地,不止不能去,甚至不能提。
然而伏白提出要去河堤的要求,讓李大姊還有居民們深感疑惑,但是伏白在他們心中還是存在著一定的尊敬,這樣的要求雖然很奇怪,一群人也就默默的答應,在伏白的要求下,只有李大姊還有小剛、彩虹四人一起去河堤。
抵達河堤前,小剛偷偷的繞到伏白身邊,不時的回頭看看面色凝重的李大姊,然後又看看伏白,一臉就是有秘密想說的表情。
「怎麼了?」伏白一邊走一邊低聲問。
「那個啊……之前我一個人來河堤時,都會遇到一個男人。」小剛說完又小心翼翼的轉過頭,害怕李大姊聽見他一個人偷跑到河堤的事情,免得又被擰耳朵。
「男人?」伏白知道這小子在防著李大姊,很識趣的低聲回問。
「對啊!一個男人,他都站在河堤邊的樹下,老是跟我說橋墩上不能去,只要稍微轉個頭、晃個神,這個男人又不見了耶!好奇怪唷!」小剛回想起之前的總總,不禁露出疑惑、咬咬手指。
「我大概知道你在說誰了。」伏白這時又陷入了沈思。
「你認識那個男人?」小剛掩住嘴克制自己不要大叫,小聲的低問。
「不止我,李兒也認識,只是大家一直不承認某些事實罷了!」說到這裡,伏白悠悠的嘆了口氣。
「我聽不懂啦——」小剛翹著嘴說。
「人的心思就是這樣,越不想面對的事實越會裝傻,佯裝不知道對心頭都會舒坦些,但、事實就是事實誰也抹滅不了。」伏白說了很多,可是小剛看起來就是完全聽不懂的模樣。
「今天你闖進這裡是一個契機,我就順著這個契機來徹底解決這件事吧!」
伏白說完之時,已經抵達了河堤旁,一陣冷冽的寒風又吹來,吹得他們渾身顫抖。
伏白胯進了河堤,站在橋墩的前方,正好是那排大樹與河堤的交界點,他轉過身看著明顯忐忑不安的李大姊。
「伏先生,你想做什麼?」李大姊看著他,失去了平常的潑辣,明顯的不安還有恐懼,她的視線落在離伏白不遠處的黑影身上。
「我今天要把將軍找來跟你見見面,也讓這個禍害徹底的消失在這個世界裡。」
伏白話一說完,毫無預警的伸出手使勁的一揮,竟揮倒了河堤邊的第一棵大樹,大樹就這麼應聲斷裂、倒下。
伏白突如其來的舉動,完完全全的讓其他幾個人嚇得說不出話來了。
大樹倒塌之後,周圍瀰漫的煙灰、濃霧,一陣冷風又襲來將這些阻礙吹散之後,他們都發現了大樹下有著什麼。
一具完整的白骨被倒塌的樹根交纏,白骨旁邊還有著幾乎破碎不成型的鎧甲、衣服,看著這些殘存的遺物,很明顯的這是一具男人的白骨。
看著白骨的李大姊,陷入的更深更深的沈默,她死瞪著伏白,看著他緩緩的走向白骨。
「將軍大人,抱歉了!」伏白無視李大姊的視線,他站在白骨旁低聲喃唸著大家都聽不懂的話語,伸出手輕輕的在白骨的上方移動著。
就在他每移動一吋,所經過的地方都有了詭異的動靜,白骨漸漸的長出了血肉,從腳、小腿、大腿、身軀,依序的長出了血肉,最後令人在意的臉龐模樣,也在伏白輕輕的在他的臉龐停留了好一會兒,漸漸地男人的長相越來越清晰。
閉著眼、雙唇緊閉,看起來就像沈睡一般的男人。
伏白吁了口氣,停留在上方的手也移開了,小剛這時好奇的跑過來,看看那名男人的臉龐,不禁張大了嘴巴。
「是這傢伙!我就是遇到這傢伙!」小剛很沒禮貌的指著男人說著。
伏白這時抬頭,對他露出微笑,對於小剛的反應並沒有多大的意外,打從小剛告訴他這件事之後,他很快的就猜到,這小鬼遇到的是什麼人。
「李兒,你不過來看看嗎?將軍大人很有可能醒過來喔!」伏白站起身,看著李大姊,等著她靠近。
「那是假的!你一定又用幻術!將軍大人還在外頭流浪著,他還沒回來!你別用幻術騙我!不可能讓我死心的!」李大姊的情緒變得古怪,顯得極端又憤怒,就像是有人挑動了她最敏感的神經、最痛的地方,令她歇斯底里的朝著伏白大吼。
「李兒,是不是幻術,你很清楚。」伏白看著她,嘆了口氣才又繼續開口。
「就是你的執念才會讓大家都離不開的!將軍大人早就死去的事實,我想你一直都很清楚。」伏白知道李大姊瀕臨崩潰,拒絕面對這一切,但是這件事遲早該解決的!
大家都太寵李兒,也因為太過寵她,才會這麼任由她憑著執念存在這幅畫裡,連伏白自己也是。
「李兒,事情已經過了好幾百年了!外面的世界也已經不是你可以想像的變化了!是該面對現實的時候了。」
都怪他們太寵李兒,所以這件事才會一直拖到今天。
這幅畫是用我的血和著黑墨繪製。
伏先生,請幫幫我!我不忍心看著李兒這麼傷心、這麼難過,請你不要告訴他我即將死去。
伏先生,讓禍害進城是我的疏忽,讓城裡的居民們遇到災難也是我的錯!
請你將這禍害鎖進這幅畫裡,我會用我的鮮血來守護這個殘忍的禍害。
我——愧對於他們,我一輩子都愧對於這些善良無辜的居民們。
這是多久的事情了?一百年?兩百年?還是好多好多年前?
他只記得,為了磨練自己為了順利瞭解存在人界的妖怪有多少,他遊走於這片土地的每個地方。
某天,他一個人流浪到了一個邊境小城,是個隨時隨地會被風沙掩蓋的地方。
在那裡,他認識了一個親民毫無架子的年輕將軍,雖說是邊境,但是在戰事式微、和平的年代裡,他這個將軍的職位實在是沒什麼發揮的餘地。
在這樣邊境小城裡會不會有妖怪呢?
他一個人坐在客棧的小角落,喝著有點苦澀的茶一邊想著。
「在這個城鎮已經逛了好幾天,這裡的沙子比妖怪還要多。」伏白喝著茶,從客棧二樓往底下看,人來人往的街景映入他的眼簾。
沙子、人比妖怪還多,這裡的妖怪都是很低階的妖怪,果然是這裡太過貧瘠的關係嗎?
妖怪還是會挑好地點來修練。
這個茶真難喝。
伏白盯著手中的茶杯,不禁這麼想著。
「這茶真的很難喝啊!」一個年輕男人聲音突然竄進他的耳裡,伏白猛然抬頭,找尋著這聲音的方向。
是哪位勇士說出他的心聲啊!
「覺得難喝就不要喝啊!」一名看起來頗為凶悍的女子,搶過了男人手上的茶杯,一臉怒氣的狠瞪。
「李、李兒姑娘——」男子苦著一張臉,看著她手上的杯子,委屈的低聲說道「我只是說說嘛!就這樣把茶強走,實在是——」
「將軍大人,你也曉得在邊境要喝到茶葉已經是很珍貴的事!你還嫌難喝,是不良示範!今天不給你喝了!」
看著女子走開,男子慌忙的起身跟著追下樓,想搶回她手上的杯子。
伏白看著這樣個奇景,不禁挑眉露出笑容。
這個毫無架子反而被一名客棧的小女侍欺負的男人,就是這個邊境鎮守的將軍?
看著這個年輕男子鬆口氣的模樣,緩緩上樓,捧在手心的杯子是那麼小心翼翼的顧著,上樓、抬頭的那一瞬間,恰好跟對著他露出奇怪微笑的伏白對上眼。
將軍大人看了看他的穿著露出了疑惑。
「外地人?」將軍大人捧著茶一臉好奇的靠近他,拉出椅子隨意的坐下。
「是。」伏白點點頭,對於他毫無架子的舉動,深感訝異。
「真難得,居然會有外地人來這裡。」將軍大人喝了口茶,一臉難以置信的說著。
「來這裡走走,你是將軍大人?」伏白懷疑的問著,說不定是個姓將,名為軍大人的傢伙。
「正是,我是鎮守這個邊境小城的何甚將軍。」報出自己名號的他顯得威風無比,不過才一下子而已,他又恢復剛才毫無架子的模樣。
「說是這麼說,這邊境小城也沒什麼大事,我這將軍位置閒著沒事很久囉!」
不是太平盛世的時代,只是這地方離京城太遠,遠得令人足以遺忘。
待在這種幾乎與世無爭的地方,未免太無趣了!
「你是從京城來的?」
伏白點點頭,跟著喝了口茶,說是從京城來的也不對,但是他遊走這麼多地方處理妖怪案件,就屬京城最多,而他最常待的地方就是京城了。
「唉啊!京城呢!好久沒回去了!哪天我也要帶李兒回京城,讓她看看那兒的繁榮。」何甚將軍的眼神飄得遠遠的,好像到了遠方的京城似的。
伏白看著他沈思的模樣,沒有繼續回應,這個年輕將軍看起來傻理傻氣的,看他跟那女孩的相處方式,又看他提著李兒的事情,不難猜出他們是什麼關係。
真是一對有趣的情侶。
到了夜晚,伏白一個人緩慢的走在無人又冷清的街道上。
這個邊境小城,到了夜晚,所有的住戶好像都不見了,街道上一點聲音也沒有,這時的風帶著沙襲來,一陣又一陣的風讓伏白差點睜不開眼睛。
就在這時,一個急速走動的身影,引起了伏白的注意,他瞇起了眼悄悄的往後躲著,仔細看著來人。
「是那個將軍?」伏白皺眉的看著他往另一個方向走去。
在深夜裡,堂堂一個將軍大人沒有帶隨從,私自溜出外頭是一件很詭異的事情,尤其看著他手上好像拿著什麼。
「鬼鬼祟祟的,想作什麼事啊?」伏白不知不覺的跟著這名將軍走,看著他拐過一個又一個的小巷,最後踏進了一個非常不起眼的矮舊屋子,屋子的門大大的敞開著,屋子外頭擺了許多的畫軸,有人畫像也有風景畫像,還有一些看不懂的揮毫之作。
在伏白的眼中是個很詭異的地方,充滿了妖魅的氣息。
屋裡頭的光線非常微弱,隱隱約約還可以看見一道黑影晃動,裡頭傳來了一些細微的聲音。
「想不到將軍大人真的來了!不知道您光臨我的陋舍,有什麼要求呢?」一個蒼老的聲音這麼問著。
「小聲點!老先生,之前你說的不是騙人吧?」何甚低聲的問著,深怕被第三個人聽到。
「當然,老夫向來說話算話!只要將軍大人將您想實現的願望說出來,並畫在捲軸上,只要一點點的小交易,您的願望就可以實現。」老者緩緩的說著,在外頭偷聽的伏白則是微微的簇眉。
「這可是你說的!」何甚低聲的又確認一次。
「那麼,我說的東西可有帶來?」
「有!你說的捲軸,在這小城上要找上等的紙可真難找,我托了熟識的人從京城裡送來,足足等了好幾個月呢!」何甚將手中的捲軸交給了老人,隨即聽見了捲軸被攤開的聲音。
「將軍大人想許什麼願?」老者,這時笑著問。
「我想許、我想帶李兒回京城定居,不管任何方法都可以!」何甚口吻有些激動的說。
「那麼,想在這上頭畫什麼呢?」老者又問。
「我想畫京城的街景,就畫一個繁榮的街景,人來人往、有小販叫賣的市集,華麗的房舍,還有一條美麗的河川,這河川旁在畫個一排大樹吧!我以前就希望能帶李兒去這優美的河堤旁走走,吹吹涼風看看那些波光蕩漾的河川,這些在這滿是沙子的邊境小城完全看不到的呢!」何甚說的雙眼閃閃發光,彷彿人就身處在京城裡。
「老夫瞭解了!那麼,還需要一樣東西來作畫,願望才能盡快的實現。」
「什麼東西?」
「請給老夫幾滴血,和著這些黑墨,這樣繪製在捲軸上的圖才能生動,而您的願望才能實現。」
「這簡單!」何甚沒有多做懷疑,拿了把小刀在自己的手掌上畫了一道細細的傷口,鮮紅的血液就這麼湧出來,一滴、一滴的滴落在硯台上。
「將軍大人,這樣就行了!」老者這時笑著,詭異的笑。
「一切就拜託你了!」何甚慎重的說著,與老者交談幾句之後,轉身準備離開。
「將軍大人,等等——」老者出聲喊住他,何甚停住腳步,回過頭看著他。
「不管任何方法,只要將你與李兒姑娘帶回京城就行了?」
「對!不管任何方法!」
「不計任何代價?」
「是!不計任何的代價。」
「老夫瞭解了。」老者又帶著詭異的笑意,目送著亟欲離開的何甚。
何甚又匆忙的走出屋子,拐了好幾個彎之後,又重新回到街道上。
「將軍大人。」一直默默跟在後頭的伏白,突然得出聲嚇住了亟欲返回府裡的何甚。
「是你?」何甚似乎被嚇得臉色有點發白。
「將軍大人,別隨便做交易,尤其來路不明的人,說不定他是個妖怪。」伏白語帶保留的說。
剛剛的情形,怎麼看都不對勁。
「什麼妖怪!胡說八道!這件事跟你這個外人沒關係!剛剛的事,你可別隨便跟別人說!」何甚語帶威脅的說著,似乎原本溫和毫無架子的模樣已經消失殆盡了。
被利欲薰心,兩眼發紅的看著伏白。
伏白沒有多說什麼,看著他異於白天的模樣,不禁在心頭嘆了口氣。
何甚不再理會他,轉過身急急忙忙的離去,一下子他的身影消失在黑夜之中,伏白依舊留在原地看著他消失為止。
「跟妖物做交易,是最萬萬不得的事。」伏白臉色凝重的看著好似無盡的黑夜,緩緩的這麼說道。
◆待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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